作者:espresso
(1)苍山洱海
在云南游荡了十多天,没有走神往的怒江线,因为玩摄影的几个哥们没有在六库等我,钻进深山去福贡和丙中洛了,他们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你追吧。”
我追?我在从昆明去大理的火车上差点没一夜哭到天亮。我一个人,背摄影器材,翻山越岭,我追?
我呸。
我就要恶心恶心他们,于是跟旅行团跑了。跟老大说我不去怒江了,旅行社给我安排了一个常规行程,豪华级,一路都是四星酒店。老大在电话里咆哮:“你怎么可以这样堕落?不行!我们回六库去接你!”。您老歇了吧,我就地下蛋,去洱海尝小虾了,我不去桃花源了。
在大理,我们在烈日下排了几个小时的队伍,坐上了上苍山的索道(我们叫缆车,开始我一直以为索道就是深山大峡谷之间拴的一根摇摇晃晃的铁链,害得我去苍山的路上一直哆嗦,扯着导游的衣袖说:“姐姐姐姐,我有恐高症。”导游金花温柔地说:“不怕的,不怕的,掉不下去的。”)
原来索道就是缆车,而且还是奥地利进口的,全封闭,当然掉不下去。六个人一车,蜂拥而上。我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更别说相机了,就到了,于是又蜂拥而下。
站在苍山上,我手搭凉棚,猴着脖子使劲眺望山下的洱海。雾茫茫一片,混沌不清。一路下来,我节省了很多胶卷,除了用数码拍了个到此一游,我连相机都没有掏出来。
终于盼到了游洱海。站在洱海的巨轮上,蔚蓝色的天空和海水,迎面吹来的风,感觉很爽。但是取景很难,因为景物单调,只有一色的海水和天空,如果没有绝好的光线,很难拍出什么的。我站在甲板上,使劲找网友敢于胡乱贴的有着美丽帆船的深蓝色洱海,但是没有,只有人头攒动的几艘豪华巨轮,飘着几色彩旗,冒着黑烟,大喇叭里不时通知三道茶表演的入场时间。等到下了船,终于顿悟,心想,傻了不是?人家胡乱贴的是广告片呀。
(2)妈妈,我想老死大理。
晚上在大理古城的洋人街闲逛,买点银器玉器,尝点街头小吃,在每家咖啡屋前驻足一会,才知道洋人原来比我们会生活。看人家,出门就不扎堆儿,也不揣那么多现金,也不挑酒店,随便敲开一个民家客栈的门就敢讨价还价,20或50元一晚,卸了行李就能睡下。我感觉惭愧。
出了古城就没有了路灯,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回了酒店,远远近近听见狗叫,感觉很有趣。
第二天清早迷迷糊糊被导游赶上大巴,奔丽江。上车后有点瞌睡,车子颠簸正好适合睡眠,我歪歪倒倒地,一直到快出大理城。
突然惊醒过来的时候,我在车子里看见了苍山,真正的苍山,连绵的苍山,黑黝黝的苍山。山顶有些积雪,远远看见山间小路蜿蜒而上。我呆住了。
车子经过的时候,你看见那样真切的山脉就在你的身旁,不太近也不太远,看见炊烟从山脚升起,仿佛能闻见早晨褒粥的香味,不由得你不感动。尤其是你又转过头来,看见了右边的洱海。真正的洱海。
浅水区的洱海温柔至极。暖暖的晨曦洒在水面上,三三两两的渔舟,有渔人在布网。我忽然激动得不行,想跳下车来,不走了。我要呆在这里,撒网捕鱼,吃小虾。
车子很快就经过了,我终究没有跳下车来。看着那样安宁温暖的农舍,散落在一边无际的麦田中间,犬吠声远近相闻,空气中飘荡着初春油菜花的香味,我在心里说,妈妈,我不想走了,我想老死大理。
(3)丽 江
丽江的美自不必多言。至少一进古城,我带的菲林就被一卷一卷相继谋杀。我在古城一窝就是五天。整日在大街小巷溜达,看着可爱的纳西老人傻笑,给他们拍照,花两元钱买他们值5毛钱的小香囊,拴在腰带上。头上裹着当地的蜡染包头,手上脖子上挂了很多叮叮当当的小首饰,晚上在酒吧街的红灯笼下流连,恍惚中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
丽江最美的是水。不能想象,没有水的丽江,是否还会有生命。清澈的水从雪山上流下,流过每一户人家,青青的水草在水底摇摆。在水边的一个酒吧,我看见每张餐桌上都有一个木头小牌子,上面写着:“纳西人爱水犹如爱自己的眼睛。请和我们一起呵护它。(大意)”我非常感动。
在丽江,有一中非常有趣的文字常常令我驻足。纳西族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个仍旧使用象形文字的民族。这是一种非常聪明的表达方式,用最形象淳朴的描述直接到达你的感官。例如,“孕妇”,他们会画一个大大肚子的女人,肚子里还画了一个蜷曲着的小孩,线条平面直接,非常简单;例如“家”,他们会画一个房子,里面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人。
在丽江,你会看见现代和传统和谐地共存,民族和世界融为一体,这是一件令人多么欣喜的发现。你可以想象,用纳西象形文字表达出的图腾壁画或者诗歌,是否可以想象如果Adidas、FUN这样的世界潮流品牌用纳西文字表达出来该是什么样子?
我在古城的德克士炸鸡的店外流连了很久,看着妙趣横生的象形文字,不禁菀尔。
(4)干活如蚂蚁,生活象蝴蝶
丽江最可爱的是纳西老人。这个民族以长寿著称,老人康健快乐。在古城里,时常看见三三两两的纳西老人,手牵着走,背着箩筐,颠着小脚,在洁净的石街上快乐地行走。他们有时很灿烂地笑着,阳光照在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会让年轻的你突然醒悟,生活原来是可以快乐地过的。
在古城的闹市中心四方街,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开始,都会有一大群纳西老人,或男或女,围坐在一起,有人低吟,众人唱和,奇特悠扬的歌唱调子,他们有时忧伤,有时开心,不同的人坐在中间带领大家唱着不同的歌,我觉得非常奇特。
有一天,四方街广场上临时搭的节日歌舞散场后,这群老人竟然手拉手来到舞台上,又开始亦歌亦舞,或吟或诵。不同的老人坐在中间的小凳上,别的老人围着跳着舞,唱着歌,他们的歌唱时而忧伤时而愉快。
当地有一句谚语,用两种云南常见的昆虫来描述他们的生活方式,我听了后,这句话三日不绝于耳,瞬间仿佛顿悟了生活的真谛(当然,回北京后就又回到了混沌状态,悟不出来了:)。这个谚语是:干活如蚂蚁,生活如蝴蝶。
生活如蝴蝶。感叹,有几人能真的如蝴蝶般生活?而且如果从心底里把生活当作蝴蝶一样,哪能不快乐呢?
我听了这句谚语以后,感慨得一塌糊涂。对于生活在城市的人来说,蝴蝶一般的生活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然而纳西人就是这样把它当作一种非常自然的方式来生活的。所以他们快乐,他们健康,他们长寿。
他们也有悲伤也有郁闷也有痛苦,但是他们与人分享。
纳西老人有一个非常久远的传统,他们每天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轮流或歌唱或吟诵,说出自己的喜和乐,众人用歌唱来安慰他的忧伤或与他分享他的快乐。这群老人从心底里倾听他人,与他人共忧伤或快乐。
如果你有一群相亲相爱在你的身旁,倾听你诉说所有的忧伤和快乐,真诚地关心着你,抚慰着你,再大的创伤都能痊愈的。
所以端详每个纳西老人的脸,你会发现他们的脸上虽然布满皱纹,但是非常灿烂,如孩子般的纯真可爱,看不出他们心里有任何阴霾。因为他们的确没有,他们每天用歌唱或者舞蹈,向亲密的人诉说,并且分享别人的心情。这是比什么药都要灵验的长寿秘方啊。
我有个纳西小朋友叫和琳,她告诉我所有这些故事。我问她,你们小孩子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吗?她说,不喜欢,很枯燥,但是老人都喜欢。
我很担心这个传统到了新的一辈会遗失,这将会是比任何古迹文物的损坏或者历史的湮灭更加令人惋惜的损失。 |